向文波把豐厚的利潤歸因於三一重工年複一年的技術創新和巨額投入。
汗滴從我的額頭上流淌下來。
我站在一群身穿製服、頭戴頭盔的工人中間。7月份的湖南長沙,已經有了酷暑難耐的感覺。
一位工人走過來衝我打招呼。回頭一看,一輛物料車停在我們身後。這裏是混凝土泵車總裝線,一共有12個工位,每個工位設計的生產節拍為60分鍾。生產線上方的液晶顯示屏上,顯示著每一個工位的生產狀態和負責人,一個紅色的圓點意味著有人碰到了麻煩。再往前走,棕櫚樹、綠植和噴泉出現在眼前。抬頭,還能看到天上飄過的白雲。如果不是裝配線上傳來的噪音,你很難在這裏找到“重工”的感覺。是的,這裏是三一重工位於長沙工業園的18號廠房,也是亞洲最大的數字化廠房。它的生產模式仿效的是豐田的精益製造模式。
與18號廠房相比,三一重工總裁向文波的辦公室可以用幽靜來形容。為了接受記者的采訪,他搭早班飛機從上海回到長沙,桌子上有不少等著他處理的文件。他穿著一件質地普通的白色短袖襯衫,和他10億美元的身價相去甚遠。
“三一這18年的時間從零開始,到中國第一、世界第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創新,就是綜合競爭力。”好在向文波對創新這個話題信手拈來。
“從源頭上,我們創新的基因和創業者的素質有關係,大家覺得要做別人做不了的事情,才有市場機會和很高的利潤。這種理念傳承下來就成了三一基本的經營理念。”向文波所說的別人做不了的事情,就是替代進口產品。當時,占據中國市場的主要是德國和日本的產品,他們的設備排量和出口壓力比較小,不能適應中國大體量建築物和摩天高樓的需要。“行業特點和客戶需要,把三一逼上了一條必須靠創新去尋求發展機會的道路。”向文波說。
多年前,湖南省公安廳的一個工程項目上,施工方要把混凝土打到一百多米高的地方,三一重工的混凝土泵機因為壓力小,連續換了6台,怎麽也打不上去。向文波說:“我們的人都不敢去工地了。因為用戶很氣憤。”混凝土打不上去,工地基本上處於癱瘓狀態。“幾百號人根本無事可幹”。
對施工企業來講,每遲一天交付,意味著高額罰款。這件事最終逼著三一去研製更高壓力的混凝土拖泵。“技術創新高於一切,至少在我們這個行業是這樣的。”向文波說:“你不能拿出有競爭力的產品,那不是多與少的問題,是生與死的問題。”
在20世紀80年代,靠模仿甚至抄襲進口產品占領市場,大有人在,但是,三一重工的做法完全不同。三一重工的第一代產品、也是現在的核心產品混凝土拖泵,就是最好的例子。
混凝土拖泵的核心元件是集流閥組。1995年,三一重工董事長梁穩根請來液壓專家易小剛,後者在三一當時唯一的一台計算機上開展技術攻堅。在研究日本石川島株式會社的集流閥組的時候,易小剛發現所有的液壓元件全是專用產品,隻有石川島自己能生產。易小剛堅決地說:“必須拋棄它,忘記它,從零開始設計這個集流閥組。”易小剛現在是三一重工的執行總裁。
一個月之後,一個工作原理與石川島的產品完全不同的集流閥組設計出來了。1995年底,型號為60A的三一混凝土拖泵調試下線。當時,一台60A的售價在50萬元左右,三一可從中獲取50%的毛利。1998年,三一重工憑借拖泵產品年收入超過2億元,打破了由德國普茨邁斯特占主導地位的局麵。今年4月份,三一重工以3.24億歐元完成了對普茨邁斯特的收購。
旋挖鑽機是專打土層的樁工機械,即便國際頂尖的旋挖鑽機也不敢涉足硬岩層,因為鑽杆無法承受硬岩層所帶來的衝擊力。但是三一重工北京樁機的研發人員卻意識到,在地質複雜、山區分布麵積較廣的中國,如果旋挖鑽機不能打岩石,樁基礎施工將受到極大限製。在兩年多的時間裏,三一采用與眾不同的技術方案,將旋挖鑽機的施工範圍從土層、沙層逐步擴大到地質較硬的泥岩層、花崗岩層、砂岩層和灰岩層,最終將鑽杆打進了硬岩層。“你要做得比別人好,就必須有你自己的賣點,除了創新,沒有別的辦法。除了創新,根本沒有別的機會。”向文波說。
在中國市場上,曾經出現過30米以上臂架泵車全部是國外品牌的現象。“臂架長一米,簡直比劉翔從13秒跑進12秒還難。”三一重工買來進口鋼材、進口焊條,經過反複設計、運算與測試後,37米泵車麵世,這是中國首台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長臂架泵車。當時,一套進口臂架的價格是130萬元,而三一每套的成本僅為30萬元。“創新有風險,但是在我們這個行業,我個人覺得更大的是收益。”在收獲利潤的同時,三一重工把臂架的長度繼續往天空伸展,48米、66米、一直到現在的86米。